一九八一年十月十八日,一群方外之人来到了位于伊利诺州锡安镇一个占地不大的癌症治疗中心。救护车载着藏传
佛教中一位最受崇敬的高僧在医院门前停下。一个身段较小、剃光了头而神情奕奕的人在医疗人员的扶助下步入医院,后面跟着一群穿着褐红色大袍的随从藏僧。这就是第十六世大宝法王,他正走向死亡。 在西方社会中提起藏传佛教,多数人都会想到深受爱戴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达赖喇嘛。其实较少为人知的大宝法王在西藏有着更长的转世历史。人们称他为“西藏瑜伽上师之王”。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在大宝法王刚来时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然而他将给这些人留下深刻的影响。他在这里虽然只度过了短短的两个半星期,医院中那些对死亡早已麻木的医疗人员却永远忘不了他。他们都曾亲眼目睹过数以百计病人的死亡,但其中任何一个都远不能与之相比。人们最常忆起的是他的眼神,那个在所有见过他的人心中所无法忘却的眼神。 雷诺弗.山切士医生是这么说的,“当他看着你时,你会觉得他像是在你体内搜寻着什么,就好像他能透视似的。我被他的目光深深地冲击着。法王在医院里影响了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另一位医生说,“在紧急救护单位里,病人的情况通常都是时好时坏、起起伏伏的。法王却是完全平静的,他的情绪从来都不曾波动过,一直都不曾低落过。当有人走入他的病房时,他总是以微笑面对来人。甚至于嘴唇已因病而不能动时,他也总是眨着眼睛向人致意。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经历...竟然有人能这样...我们这儿的医生和护士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异人的行持的确是难以解释的。在末期胃癌而不能动手术的情况下,他所经受的疼痛无疑是剧烈的。然而法王却从不吃止痛药。“我们(医生们)在看护他时常常意识到他肯定在受着巨大的痛苦。我们总是问他,‘您今天疼不疼?’他总回答,‘不疼’。”到了后来医生们也就习以为常了。法王对医生们的态度不只知晓,还似乎觉得挺逗趣的。这样的一问一答成了他与医疗人员之间的一件趣事。他们总是带着一种近乎希望得到肯定答案的心情问着,“您今天疼不疼?”而法王则总是轻柔地笑着说,“不疼。”不只如此,他还时常向他们问安。 传统中的大宝法王都是在亚洲古老的寺院中圆寂的。随员中有人说,法王选择以癌症(他们把癌症称为“时代的恐怖”)死在西方最现代化的医院中不是偶然的。法王有意要在“超级幻化”的西方功利世界中心地离世。 无论他有甚么样的理由,从文化的相对角度来看整个事情都是超现实而令人屏息的。好比佛母亲自把法王由西藏的宫殿带到了一个现代化的医院中。于是法王的圣座魔术般的被转变成了医院的病床,圣坛变成了电视机,坛前装满净水的供碗变成了装样本的杯子和试管,而僧袍则变成了医院的病服。对一个得道者,这些转变只不过是无形的能量的转变罢了。法王只是以容光焕发的微笑面对这一切。
西藏人拥有一个独特的面对死亡的艺术。他们相信在“心”与肉体分离前的那一刻,心的本性将会无隐藏的展露,最微妙的本质将赤裸裸的显现,这就是所谓的“明光”。普通人连“明光初现”的那一刹那都未必能察觉到,一个大修行人却能在光中逗留数小时,从而得到解脱。如果一个大修行人能辨识这个境界并在“明光”中驻留,他的色身会在这时衍伸出一些可测知的迹象。其中一个较特殊的是心脏周围会散发出热能,这被认为是心还没有离开色身的迹象。 然而现在面对死亡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修行人,大宝法王是接受了藏传佛教最高传承的大修行者,没有任何一项密法是对他保留不授的。这将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如此现代化环境中圆寂的传奇性的佛教徒。 十月二十八日,法王开始陷入一种病理上的最终时刻,在他陷入昏迷的状态下,临床医生把法王的随员们唤到床前。 这个医生后来这样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当时他所有的生命迹象都非常微弱。我给他打了一针...好让他能在最后的几分钟里附嘱随员们。我在他们交谈时暂时走出了病房。他告诉那些僧人他当天还不想走。” “五分钟后我回到病房里,他当时已直坐在床上,张大了双眼,清晰地招呼我:‘嗨,你好吧?’” “他所有的生命迹象由弱转旺,在半个小时内竟已能正常的说笑。这是在医学上所前所未见的。护士们全都吓得脸色苍白,一个护士还卷起袖子,让我看她那长满了疙瘩的手臂。”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在感染了伤寒的情况下,医生为法王套上了呼吸器。在十一月五日晚上九点半,他的心脏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令人惊讶的事却还在继续发生着。 在他死后的那天医生觉察到一个奇异的现象。法王的身体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变得僵冷,时间似乎停顿了--它仍然处在刚死去时的那个状态中。 把医生带到房里来的僧人们让他触摸色身心脏的周围,那里还是暖和的。事实上,手掌不需接触到胸部就已能感觉到热能的散发。医生觉得事情挺怪的,却也不再深究。在法王圆寂后四十八个小时,那个
医生又来到了病房中,这一次他彻底地被震撼了。心脏周围的热还清清楚楚的持续散发着,他深深地意识到他正在见证着一个迷离的、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心脏周围散发的热能持续了五天五夜,藏人对这个现象的解释是十六世大宝法王,西藏的瑜伽上师之王,正在明光中入定。 星期天,色身在法王还在定中的情况下被送到了机场。 二十四小时后,一架载着法王遗体的直升机飞到了位于喜玛拉雅山脉中的锡金王国。在这里,一个辽阔的山谷中坐落着法王的Rumtek寺。这是一组奇特的方形藏式建筑群,像一堆魔术盒般依山而立的建筑群。法王终于回来了。 在寺院里,法王的遗体还是暖的。它被安放在一个隔离的圆形曼达拉中,周围则开放给人们禅坐。参与者都感受到了有如法王还在世时那强而有力的
感应。 十二月十九日,这里聚集了一大群参加火化礼的人。不丹国的王室成员也来了。据说在一个真正伟大的藏传大师圆寂后,他会以一种特殊的大法把组成色身的物质化掉,这就是藏人所说的“证得虹身”。在这个过程中,迹象是色身将不断地缩小。法王本来壮实的身体被移入一个有如电视柜般大小的棺里,棺顶开了一个小窗供人瞻仰。一位来至西方的
法师,追随法王多年的 Nydahl 喇嘛在透过小窗瞻仰后证实,法王的色身当时只有一个小孩的身躯那么大。 最后,棺木被抬了出来。他们在寺院平坦的屋顶上建了一个黏土制的火化塔。色身被放入塞满软香木的塔里。藏人们这几天日夜不停的吹着低沉回荡的法角,深沉悲愤的音符在山谷中激荡着,他们在召唤着法王从明光中转世。藏人们相信在证悟的圣人被火化时,天空将会有彩虹出现。就在火化塔被点燃前的一刹那间,太阳周围出现了环状的圆虹,成千的观众被震摄了。火在这时被点燃了,熊熊的火焰卷在色身四周,往上狂燃。在火自己灭了之后,冒着浓烟的火化塔被加锁封闭。八天后。还冒着烟的火化塔被打开以搜寻舍利。许许多多奇妙的东西在骨灰中显现。最令人颤栗的是安置法王色身的座垫--一张火烧不掉的座垫,那张以最精致的布料绣着图案的座垫除了四周的焦痕外,还完好无损。座垫的正中,清晰可见的,是一个赤裸裸的脚印--一个小孩的脚印。这是法王转世的承诺--一个回归尘世的承诺,一个为了普救众生乘愿再来的承诺。周遭,寺院的角声雄厚地响彻天际。